《阅微草堂笔记& 狐媚老翁》李蟠木言：其乡有灌园叟;原文与翻译

李蟠木言：其乡有灌园叟，年六十余矣。李蟠木说：他的家乡有个管菜园子的老头，六十多岁了。

与客作数人同屋寝，忽闻其哑哑作颤声，又呢呢作媚语，呼之不应。和几个打短工的人同睡在一间屋里，一天大家忽然听见他发出低低的呻吟声，接着又发出嗲声嗲气很淫荡的声音，叫他也不答应。

一夕，灯未尽，见其布衾蠕蠕掀簸，如有人交接者，问之亦不言。有天晚上灯没吹熄，只见老头的被子轻轻抖动翻卷，好像有人性交的样子，问他也不回答。

既而白昼或忽趋僻处，或无故闭门。此后在白天，他有时忽然跑到僻静处，或者无缘无故地关着门。

怪而觇之，辄有瓦石飞击。大家感到奇怪，偷偷地观察，则有瓦块石头飞来。

人方知其为魅所据。大家才知道他被鬼怪迷住了。

久之不能自讳，言初见一少年至园中，似曾相识，而不能记忆，时间一长，他自己也保不住秘密了，他说开始看见一个少年来到园子里，好像认识，但记不起来了，

邀之坐，问所自来。请他进来坐，问他来干什么。

少年言：有一事告君，祈君勿拒。少年说：我有一件事告诉你，希望你不要拒绝。

君四世前与我为密友，后忽藉胥魁势豪夺我田。你在四世前和我是密友，后来你忽然借助官豪的势力，强抢我的地。

我诉官，反遭笞，郁结以死。我告了官，反被打了一顿，因此忧郁而死。

诉于冥官，主者以契交隙末，当以欢喜解冤。判君为我妇二十年。告到冥官，他说两人开始交情深厚，也该有个善终，还是用欢喜的方式来解这个冤仇，便判你当我的妻子二十年。

不意我以业重，遽堕狐身，尚有四年未了。不料因我罪孽深重，投生为狐狸，你我还有四年的缘份没了。

比我炼形成道，君已再入轮回，转生今世。等我炼形得道，你已死去进入轮回，投生为今世。

前因虽昧，旧债难消;夙命牵缠，遇于此地。前因虽然茫茫，旧债不能勾销，夙命把你我牵缠在一起，相见于此。

业缘凑合，不能待君再堕女身，便乞相偿，完此因果。;因缘凑合，我不能再等你投生为女人，请你现在就偿了旧债，了结这个因果。;

我方骇怪，彼遽嘘我以气，惘惘然如醉如梦，已受其污。我正惊异，他向我吹了一口气，我惘惘然如醉如梦，被他奸污了。

自是日必一两至，去后亦自悔恨，然来时又帖然意肯，竟自忘为老翁，不知其何以故也。从此他每天来一两次。那少年走后，我也悔恨，可那少年一来，我又服服贴贴地，竟忘了自己是个老头，不知是什么原因。

一夜，初闻狎昵声，渐闻呻吟声，渐闻悄悄乞缓声，渐闻切切求免声。一天夜里，大家又听到那老头开始发出调情亲热的声音，接着便是呻吟声，渐渐地听见请求慢一点儿，渐渐地又听见恳切的求饶声。

至鸡鸣后，乃噭然失声。鸡叫时，老头又失声叫唤起来。

突梁上大笑曰：此足抵笞三十矣。;突然梁上有人大笑道：已够抵偿我那三十大板了。;

自是遂不至。从此少年不再来。

后葺治草屋，见梁上皆白粉所画圈，十圈为一行。后来要修房，见梁上有白粉画的圈，十圈为一行。

数之，得一千四百四十，正合四年之日数。一数，一共是一千四百四十，正合四年的天数。

乃知为所记淫筹。于是知道这是才知道是狐狸记录的行淫次数的标记。

计其来去，不满四年，殆以一度抵一日矣。它从头至尾来的时间不到四年，大概是以行淫一次抵一天吧。

或曰：是狐欲媚此叟，故造斯言。;有人说：这狐狸想迷这老头，故意编出这一套。;

然狐之媚人，悦其色，摄其精耳。但狐狸媚人一是贪图美色，二是采补精气。

鸡皮鹤发，有何色之可悦?这么个鸡皮鹤发的老头有什么美色?

有何精之可摄?有什么精气可采补?

其非相媚也明甚。可见不是贪图美色。

且以扶杖之年，讲分桃之好，逆来顺受，亦太不情。况且这老头已到了拄拐杖的年纪，还去做别人的男宠，对别人的污辱逆来顺受，也不近情理。

其为身异性存，夙根未泯，自然相就，如磁引针，亦明甚。也许他虽然是个老头，但仍是女性，夙缘没有泯灭，自然会投身那个少年，像是磁石吸铁，两者很自然地凑在一起，这是很明显的。

狐之所云，殆非虚语。也许狐狸说的不是谎话。

然则怨毒纠结，变端百出，至三生之后而未已，其亦慎勿造因哉!由此看来，人与人之间的怨仇缠绕纠结，变化万端，一直到三世之后还没了结。世人应当谨慎小心，不要结怨造下祸因啊。